雾  凇

 原作

素女翩翩下九重，裁云剪雾夺天工。

一株一本皆花色，照镜才知淡与浓。

改作

素女翩翩下九重，裁云剪雾几分工。

一颦一笑皆花色，抹上枝头淡也浓。 

雾凇乃气温湿度变化形成的自然景象。作者拮得此景入诗，自有特美之处。一者天地水三官齐聚，于山水之间人灵之地，绾作万朵菱花，成今古大观，人间胜景，此乃自然之美。二者无论高山之下大路之旁，红楼之外小区之里一片清洁，到处清平世界，更增几分圣洁之美。三者此灵洁之物非花非雾，亦花亦物，一花一世界，千叶千如来，入眼入心，净眼净心，使人不化而化，都成教化之美。三美具而万象出，双眼观而一诗竟。皆是大智大境之举。于此智识之下，诗岂能平乎？于是巧用笔工，化景为奇：“素女翩翩下九重”，“九重”者，九霄也；“素女”者，云雾也。乘云雾而来者必仙女也。仙女着素，只是多此一层而已。虽一层，却冠全篇之首，贯全局之中。“素”字眼色使然，亦眼界使然。即言“素”，便非人为，实乃不呼自来。头一句兴起之法，比在兴中，比兴成象，有如神助。有此一句，如一纲提起，众目皆开。“裁云剪雾夺天工”，“裁云剪雾”明言素女，隐言大千世界。试想熙熙人界，萧萧万木，不剪不裁，如何成云雾之象？此便是“裁云剪雾”。“夺天工”自有可取之处，然却有失现成，泛用概念。对景直铺明陈，亦应有所谦隐。故将其改作：“裁云剪雾几分工”。此问式一出，动势倍增。用自家语避嫌去弊，亦是诗之所用。“一株一本皆花色，照镜才知淡与浓”不失空翻之势，亦具通天之灵。如此之句，拟于古人，不知其高下乎？然“照镜”二字虽有佛家观照之意，却略有生疏之感。如按“入眼”解，“入眼才知淡与浓”亦有隔阻之嫌。且“一株一本”非素女本色，与前不能两相呼应。如此入耳成响之句，细细品来却稍有不如人意处。现略作调整，先将“一株一本”改成素女模样：“一颦一笑”。这一颦一笑虽凭空不见，却可望空而想：姗姗而来，眉皱春风，腮漪桃色。前有翩翩后有颦笑，如此才是一路走来，未生枝节。古人绝句骋才而为，率意而用，中间不曾有一点隔阂。此时三句已出，后一句煞尾便无须费力。按辽东吕公眉“两句并作一句写”，便成：“抹上枝头淡也浓”。这一句即由第一句生发而出，又因全诗顺势而导。如此一颦一笑，抹到枝头，不亦浓乎？此浓因缘而起，因起而念，如此世界，有十方如来，必成无上正觉。（朱彦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