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中见大

——莫云五绝《海边看云》读后

杨学军

五绝，大约是格律诗中的最小单元。其自身体量太小，是否会妨碍作者完整准确地表达思想？重读一下柳宗元的《江雪》和李清照的《夏日绝句》等名篇，便不难回答这一问题。下面的这首五绝，也算是比较成功的范例：

海边看云

莫云

大海离人泪，孤云一片帆。

今宵何处宿，随我到江南。

(原载《诗词月刊》2019年第5期)

从字面上看，这首五绝并无奇特之处。但是，恰到好处的修辞，却能使平直的语言诗意尽出。通过这首五绝，我们看到的分明是一幅风景画：近景是一望无际的大海，远景则是孤寂的一片白云(可能是想象中的，现实似难以见到)。诗人从这幅画中，看到或者领悟到了什么？

诗题告诉我们：海边看云。那么，这首诗写的是云，当确定无疑。当然，这并不妨碍作者从大海写起。“大海离人泪，”首句看似闲笔，却并非闲笔。首先，它交待了“看云”的处所；其次，交待了作者看云时的心境。很显然，诗人是以“离人”的身份来看云的。他先看到了大海，感到了大海的广阔而深邃。继而，极自然地产生了联想：那波光粼粼的海水，就像离人的思乡之泪！这比喻有点夸张，却合情合理。试想，能够流出如此之多眼泪，该有多深的思乡之情？

首句是在起兴，它的出现为承句提供了铺垫。“孤云一片帆”——一不留神，差点把这句读成了“孤帆一片云”。在古代诗人的笔下，描写“孤帆”的诗句，明显多于描写“孤云”的。至于把孤帆比作白云的诗句，自然也不少见，例如杜甫的“径隐千重石，帆留一片云”(《秋野五首其五》）。这种“以实喻虚”的写法，大抵成了一种常态。但《海边看云》的作者，却一反常态，大胆地“以虚喻实”，把孤云比成了船帆，从而给孤云赋以触手可及的生命。不过，象这种“反其道而行之”的回喻手法，并非屡试不爽。例如，“心似一团火”，如果改成“火似一颗心”，那就有点不伦不类了！

再回来“看云”。作者那看似十分随意的一瞥，饱含了极其深刻的内涵：云是无根的，帆却是有家的。后者与旅居他乡的离人一样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乡，无时无刻不希望回到故乡！那么，思乡之帆，能何时启航呢？

于是，转句兀起一问：“今宵何处宿”？作者有些迫不及待了，他在问云(帆)，也是问自已。此刻，人与景，人与物，已幻化一体。类似的句子，古人也有过，宋代的胡子期在《访开公不遇》中写道：“孤云何处宿，案上掩莲经。”是为反问，无须作答，而此作是设问，则须有一答。“随我到江南”。江南，大约是作者的家乡，或是作者要去的地方。这自说自话般的一问一答，抒发了“离人”浓烈的乡情乡愁和乡韵，也完成了对白帆似的海上孤云的真诚邀请。

孤云，你愿意跟他走吗？